我是一个海员(2)——经历风浪


□大漠刀客


　　我上的这艘船，是一艘一万二千吨总吨的多用途船，当时还比较新，在给朋友的信中我将它作为“万吨巨轮”好好渲染了一番。“男怕入错行”，为了捍卫自己的荣耀，对外，尤其对那帮入了形形***的大学毕业后高就于形形***公司、工厂、衙门的高中同学，我不能折了自己的威风——我这是光荣工作于中国远洋运输公司！
　　其实，这艘船并不大。多年后我上了另一艘大船，有一次与这艘船靠在同一个码头边，两相对照，我发现我的“第一次”成了一个小不点儿。
　　船从广州黄埔港起航。师傅教导我：出了珠江口以后，船可能会摇晃，但船员可不能因为晕船而不干活了，该干的活还得干，驾驶员再大的风浪也得上驾驶台开船。这话我记下了，而且一直践行至今。不管多大的风浪，也硬撑着干完该干的活，渐渐成了职业习惯。
　　实事求是地说，师傅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但也是一个生活并不幸福的人，其中情事暂且不表。他知识技能并不出色，但教会了我很多最基本的业务技能，我的基础因而打得比较扎实，包括怎么当海员。“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对此有较好的体会。航海是一门应用科学，在学校里学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实际操作，没有一点点通过时间去历练你的脑与手，历练你的胆识和拿捏能力，书本知识是不会转化为你的技能的。所以，尽管师傅有许多局限性，但我至今还怀有感激之情。
　　出珠江口，进入台湾海峡，果然船摇晃起来！船被一个个涌浪扛、抬、掀着，渐渐地，由有规则地左右忽悠忽悠晃着变成无规则地“筛”着，人一下感觉像失重，一下子又像腿中灌了铅，走路得把着扶手，两腿大距离分开一步步“踏”实了去迈。就这样被颠来颠去，我难受至极，进台湾海峡的第一天，刻不容缓地吐了。师傅告诉我，尽管吐了不想吃饭，也要逼着自己吃，不吃是不行的。“这又不是晃一会儿的事，你不吃能支持多久？”我至今仍认为世界上最难受的就是，边恶心边吃饭，或者吃完饭在剧烈摇晃中登上驾驶台，那种从难受走向更加难受！在风浪中航行，对船员的体力是极大地折磨，我们船员的辛劳主要就体现在——常常在非常态中工作。一项工作的完成本身需要劳神费力，但我们同时还要积攒起精力去与风浪相抗，只要风浪绵绵不绝，我们的精力就需要绵绵不绝地付出。细心的人可以观察一下，船员的耐力，干活时吃苦的韧劲是不是总体要优于陆地上的人？职业于无形中锻造的结果。
　　经常听到人问，当这么长时间海员了，是不是不晕船了？其实，面对风浪，人人都难受，都晕，只是程度不一。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只是减低反应程度。
　　船在剧烈摇晃着，我朝舷窗外一看，心一下子给吊到嗓子口：海像立在面前！深深的恐惧！我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看到船倾侧过去，再侧过去，别再侧——侧了；终于，它回过来了，向另一侧侧去……其实最恐怖的还应是在驾驶台上看：在大风浪中，有时船头一下子没入水中，或者船被浪狠狠地向一边甩去。远航过的人都知道，再大的船，在大海中都仅仅只是一叶而已，面对大海的咆哮，想不摇不晃只是天方夜谭。在风浪中，我们船员在内心深处其实都掩藏着一种恐惧，因为我们知道，“人不一定胜天”。
　　后来，我体验了许许多多风浪，知道我处女航所遇到的只是季节风而已，只是“小菜一碟”。我曾顶风航行一个月，也曾进入台风区离台风中心只有50海里，也见过大浪扑上船了给船上造成的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损伤……然而，并非见多不怪，对***“发怒”，心中的畏惧感始终存在。
　　其实，对于风浪，船舶是非常安全的，前提是船舶要保持良好的状态，从机器设备到船体结构到人的业务能力。现代航海是一门技术非常成熟的应用科学，已经解决了风浪航行面临的种种问题。关键是，在风浪中，船员的操纵不能失误，设备，尤其是主机、电站、舵机等“动力设备”不能出现问题；只要船舶有“机动”能力，一般的风浪是完全可以抗得住，顶得过去的。可是，要保证关键时刻人、机器设备、船舶结构的“良好状态”，却真正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了，需要平时，从管理机关到船员每一个人都做足功夫。
　　这是非常值得我们警醒的一个问题！——古代、近代航海，由于航海技术未解决一些关键问题，使得地球四大洋中，有很多海区被称为航海冒险者的坟场，如“大西洋坟场”海底，就躺着数万艘各种各样的船舶。而在当代航海科技如此发达的情况下，如果再出现类似悲剧，我只能说，掘墓者，是我们自己！
　　从管理机关到船员，我们应扪心自问，是否尊重科学？是否干了掘墓的事情？！
　　连续晃三天，终于抵达日本横滨港。脚下稳实了，我如大病一场之后，感觉很虚。



ocean：大漠刀客的文章的确是海上航行遇到狂风恶浪的真实写照
　　我也有过经历风浪的考验。记得去年夏天，我有紧急事情需上船处理，当时船正在锚地抛锚。我搭乘的拖轮刚一出港，天就变了，当时是下午2点左右，可是天阴暗得已像晚上7、8点。伴随着狂风暴雨，海上顿时巨浪滔天，拖轮也顿时变成了潜水艇。一排排巨浪狠狠地砸压上拖轮，人根本无法站立。在两个多小时的航行里，我的心就一直随着拖轮的被抛上抛下而在嗓子眼和肚子之间来回串游，好在我一直坚持着没有吐出来。当拖轮到大船旁边时，由于浪太大无法紧靠上去，引水梯是斜着落在拖轮上的。在“咱是海员的儿子”的坚强毅念的支撑下，我总算很狼狈地在大船船员的保险绳的协助下被“拉”上了船。随后，我的感觉和大漠刀客一样——非常地虚脱。
　　可以想象得到大船在大洋里遇到风浪肯定比这厉害多了，加之如果再遇到货移、货舱进水等情况船员还不得不在巨浪中进行排险，这种工作的艰巨性真的是常人难以想象和承受的！
　　因此也呼吁海员的孩子们，多多体贴父亲和母亲，少让他们操心，他们真地是非常地艰辛和不易！


问君归期：让人心痛的《经历风浪》
　　看大漠刀客的《我是一个海员（2）——经历风浪》一文，边看眼泪就那么不听话地直往下淌，心一直揪着，一阵一阵地痛。
　　从没见过写经历风浪时船员的感受的文字，从没听到他跟我谈论过风浪的只言片语，也许是他的语言贫乏，也许是他为了不让我担心而根本就不愿告诉我。有时问他风浪的事情，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有风浪的时候船就会有点摇，像筛米似的，摇得厉害了人就有点难受。除此之外，便不肯再多说一句。那时候还年轻，从没见过大海见过大船，以为船摇一摇，不就像是小孩子睡的摇篮吗，多舒服呀！他只是苦笑。
　　直到有一年去探船，船还在锚地，当我跟另一位大姐被送到船上时，没过多长时间，正跟老公聊天的我就感觉头晕心里难受，他连忙让我躺下。这时那位大姐的先生来了，一看笑着说，怎么，躺下了？我们家那位也躺下了。我睁开眼，看墙上一挂饰在微微地摆动，我才知道这就是船摇，我晕船了。好在没过多长时间船就靠码头了，我难受一阵也就过去了。于是天真的我，就把晕船定位在“有点难受”的范围中。多年过去了，我从没再问过他晕船的事，我从没想过他们在船上要经历如此的艰辛和磨难。不知道我的他，十几年的航海生涯中，经历了多少这样的场景，而他从不言语，只是默默承受。
　　对船上的他多一份了解便多一份理解，多一份理解便会多一份爱，谢谢大漠刀客的文，看完后，我对他的偶尔沉默，他的节俭有了另一种理解。此时，心底涌动的是对先生的一种更加深情的爱意。
　　真的不能再想，不能再看，越想越看心就越痛！！

楚云：三都澳，我记住了这个名字，在去年的夏天
　　台风预警是早就收到的，船舶、机关一起投入抗台。
　　每天搜索着消息，惴惴地。他淡淡地在电话里说，没事，三都澳真是个天然避风港。
　　不错，从地图上看，是能给人些许安慰的，远隔千里的我也只能这样了。
　　风越来越近时，我知道他已没工夫打电话了。
　　大风过后，他说，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从新闻中见识了狂风过后留下的残败与狼籍……
　　人的想象力却是有限的……


大漠刀客：吃点苦，是男人的***
　　其实，海嫂们无须担心，更无须掉眼泪。Being man,经历一点风浪何妨？早几天看《怒海争雄》，其宣传语是“The courage to do the impossible lies in the hearts of men”,我将它译为“男人就是要满怀豪情，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无往而不胜）”当然，这说的是英雄，我们船员都是很平凡的，确实不应该苛求、苛责，否则我们是无以承受之重，但我们自己一定不能当小男人……所以，吃点苦，是男人的***。